群:如果我死了

如果我死了,想留下什麼?

九月入秋,冷得很快,是天氣、還是心境?


一群一群的人們擁有相同或不同的對稱性,以時間單位分隔的生活是量子的軌域。人與人的耦合沒那麼難,當途徑是allowed時我們相逢相遇相知相惜,當反應是forbidden時我們說聲再會分道揚鑣。可惜的是我們沒學過如何推導生命的徵值表,人與人的耦合沒那簡單。


Cs

Cs 是個很怪的群,沒有任何可旋轉的軸,從中切開卻可以得到一個對稱鏡面,只贏過沒有任何對稱特性的 C1,給人一種硬要分群的感覺,但從數學推論卻又一定存在的存在,分子如亞硫醯氯、次氯酸皆屬於此群,它們有著高反應性、高腐蝕性,隨時一個不小心就可以展開一連串爆炸性的化學反應。有一種東西也可說是 Cs 群,與前面說的化學物質一樣不穩定著,這東西從外觀上切一個鏡面會發現左右沒什麼大差異,除非剖開此物才會知道內部有多麼不對稱、多麼雜亂地有序組成,這個東西與我們息息相關,每天,都在接觸、都在期盼、都在失落。

這個東西就是,人。

從去年開始,迎接新生命與新朋友的速度,似乎比老親友離開的速度要來的慢,一點點逝去的時間、一層層接近的血緣,這次九月迎來的是我的奶奶。

90 歲的離開其實不算太差,已經是平均之上的年歲了,只是來得很突然,之前回家的時候還有回去奶奶家,雖然自從幾年前奶奶摔倒之後就一直不良於行,日子都是坐在椅子上度過,但仍然可以在電視背景聲中說說話,沒想到才幾個月,再次見面時已隔一個世界。依稀記得小時候有一場大火把奶奶家燒光,而後重新蓋了一間,而在我記憶中奶奶家就是這個模樣。雖然我家與奶奶家在同一縣市,但我其實不常回去,大概一個月回去一次吧,小時候奶奶家養蠶寶寶時,她還會走去餵桑葉,後來因為教材改變,小學生不再養蠶寶寶,於是那間房間空了下來,就變成了附近親戚朋友們的麻將聚賭場所,自此之後,我對奶奶的印象幾乎是坐在傳統花色有靠背的椅子上打麻將、或是在大張茶色藤椅上看台灣變色龍,後來因為糖尿病、心臟病、以及像中風的狀況接連發生,開始了椅子與眠床、家中與醫院的交互人生。

消息來的很突然,八月底的一個禮拜四,突然 Line 震動傳來了消息,有點震驚但又不是很意外,打了電話給我爸才知道原來兩周前就突然因為病情惡化而住進醫院,在加護病房待了幾天似乎好些,當天早上十一點還與我爸說過話,結果十二點多就突然沒有心跳了。人生總是很多意外,意外總是很會挑時間,幾乎從以前就是這樣,在最忙的時候蹦出一大堆,而在所有事情閒下來之後,又只留下自己一個人在無聲的房間中,思考著人生到底是犯了什麼沖。

不過說實話,對於奶奶的情感其實還好,因為從小便沒有非常親密,奶奶離開了後,我反而覺得是件好事,他終於脫離這些苦痛了,只是剩下的傳統儀式特別繁瑣,由於我在這個家中是長孫,凡舉念經、三跪九叩、披麻戴孝、家祭公祭、火化入厝等等,都需要站在第一排做許多事情,請了兩天假才跑完所有流程, 結束的當下,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。對於我爸爸這邊的家族,感情可能就比較深了,而爸爸仍維持不變的沉默,即使跑了比我更多的流程,但整路都沒有表現出情感,也許還是這樣的吧,壓抑是我們家的傳統。其他親戚或多或少有哭泣與不捨,雖然並不多,但眼淚的渲染力很大,我沒有哭泣,但討厭這樣的場合、離別的時刻。

說來有些諷刺,因為一場喪禮,我見到了許多非常久沒見、甚至完全不記得的親戚們,而這周六表姊結婚去沾喜氣,也見到好多媽媽那邊許久不見的親戚們,雖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場合,卻有著不可言喻的糾纏相似。是不是所謂的生老病死、婚喪喜慶,已成為了現代個體間連結的橋樑?若將這些催化劑全拿掉,我們還會想辦法跨過心中的活化能,與彼岸這些所謂血緣連接的人們,展開接觸、創造反應嗎?我不知道。

不過我確實越來越相信見面三分情這句話,越來越相信人與人關係的感情連結無法用理性去分析解釋了,可能是我的腦袋終於成長地較完全,也可能是我已經開始在衰老了。

 

如果我死了,請將我的腦袋、肝臟與文章拿去做研究,這些可能是我人生中接收過最多碎片的地方。

請將我的眼睛、鼻子、耳朵、舌頭,全都丟進海裡,我想繼續用這些受器感受人生中鮮少能接觸的海洋、與海底。

請將我的手臂與腿塊送給需要的人,如果到時醫療已發達至可以接上別人的四肢,這大概是我身體中持續有在發展的區塊了,不過不要腳踝和膝蓋,他們很差。

請將我的咽喉腸胃與腎臟給鹹酥雞老闆娘,吃老闆的,總是要還。

請將我的脊椎與心臟立在街頭,死亡的藝術,我終於可以做了。

將請我,塞入記憶中。

 

還沒簽器官捐贈卡,該開始找資料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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